我从山里来

蛐蛐

这个可能不是太适合登载《乡村少儿》但是谢谢李老师跟我们分享大山的感受
======================

我从山里来
古浪县春生中学  李登华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又是熟悉的歌声，在我凝神冥想之际从遥远的山巅飘然而至。
我不是大山的孩子，但我的血液之中流淌着大山的厚重与质朴；我肌肤的褶皱里不知贮存了多少对山的悟读、山的膜拜。忘不了啊，那沉淀在我灵魂深处的大山。
2001年，我从武威师范学校毕业。就业形势日趋严峻。幸好，“分配至八大山区”的政策并没有冲淡我初涉人世的憧憬。怀揣着年轻的梦想，一路颠簸，“三马子”摇摇晃晃地将我们三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情愿不情愿地荡进了古浪最东南角的乡镇——新堡。
说实话，原来我对山的解读与理解只是停留在最原始的萌动：山大、沟深、没有现代文明斧凿的过多痕迹。但当我真正融入大山的怀抱中时，才抛却了以前所有的片面与误读：山的高耸已全然超越了我的臆想，谈不上高耸入云，但就听听“三马子”吃力的喘息声，就能想象得到我们在山路上蜗行的艰难！叫不上名字的山雀忽然从草间跃出，潇然地直入云霄，悦耳的啼叫声似在欢迎我们，更像在抚平我们初入大山的陌生与些许恐惧。驾车师傅熟练地驾驭着在山里最“时尚”的交通工具“三马子”，直到现在，我都惊诧于祁师傅超凡脱俗的技艺，始终分不清这与在自家旮旯里闲庭信步有何区别！一路上，师傅透着山里气息的话语，慢慢悠悠，山里的人情世故便从容地流泻出来。这时我们知道，师傅姓祁，是学校的代课教师，我们来了之后，兼任炊事员一职。每月拿着二百来块钱的工资，在学校干了已将近十年！而且会继续干下去，离开？想都没有想过。我的心瞬时随着山势颠簸：二百块钱？能干什么？对他的家庭来说能意味着什么？又能解决多少他的生活所需？回答我的，只是他黝黑轮廓上淡淡的一笑。看山是山，近在咫尺的村庄，我们竟然整整爬行了两个小时！下车时，我分明感觉到脊背那种前所未有的痛。莫不是，以后我要走的路，竟会如此崎岖与颠簸？
生活在山里，面对青山背靠山，山就是人最熟悉的伙伴。山里的每一棵草，每一朵花，每一个皱褶，每一条溪水都装在山里人的心头。春天，大山里一片新绿。满山遍野山野菜丰富了山乡人的菜篮子。清晨在山上常见妇女、小孩在采摘山野菜。遇见我总让我拿上几把。别的名字确乎忘记，但野胡萝卜却总是会有。山沟里山坡上满是，花叶与茎都可以进食，乡亲们采摘回去，香喷喷的一碗面条或者几个透着野味清香的包子便在孩子们撒着欢地脚丫子里端上了我们的饭桌。山里的生活太清苦，但山里的人们太热情，他们知道，我们这些山外的孩子忍受不了大山的“款待”!倾其所有，让我们多逗留一些时间，因为他们的孩子们同样渴望学到知识、走出大山。每每得到乡亲们的“馈赠”，当时的我总是无暇深思清香之余的厚意，唯一能做的只是狼吞虎咽！看山不是山，山里的人能在食材匮乏的极致做出如此极品的美味！当我在夜阑人静的现在敲击键盘的空暇，不经意的咂咂嘴，回味那和乡亲们一起带月荷锄归的轻松与自然。
在山里的日子，尤其畅快的是每逢婚丧嫁娶。作为唯一的公家人，学校的老师们永远是尊为上宾的。前者呼、后者应，生怕照顾不周。每每感觉浑身不自在！婚庆的时候，娘家人还在哭哭啼啼，大东已经扯着嗓子吼着：“东家们注意了，把正堂屋打扫干净，把老师们央（音）到炕上！”接着就是划拳猜令、轮流过关！每有婚庆，也就意味着我们三个“尕老师子们”的“受难日”！乡亲们群起而攻之，目标一致、同仇敌忾，不把我们灌得吐天呕地就不会鸣锣收兵！想想吧，搭五块钱的礼钱，竟然如此折腾，试问，十年后的当今，谁还会如此慷慨?看山不是山，山里人的情感，得之心而寓之酒！
山里人恋山。育山、钻山、劈山，汗水浇山、心血付山，一生与山为伴。在大山的怀抱里，一个个山里的孩子竟也长得聪明伶俐，虎头虎脑、结结实实。山给了他们一切，山富有他们也富有。山里人从小受山的熏陶，有山的性格、山的豪爽、山的质朴、山的真挚、山的憨厚。山给予了山里人灵气与聪慧，山塑造了山里人的执著、奋进、坚韧的精神，山孕育出一代又一代创大业、干大事的大山之子。
一年之后，我终于无法忍受山的清苦，终于无法承载山的厚重，卷起我所有的浮躁与狼狈，从大山深处逃之夭夭！可惜，我不是山里人；可惜，我只是山中过客；大山倾其所有教会着、挽留着、凝视着每一个匆匆来、但又匆匆走的你我之流。其实，我并不懂山，厚重的大山怎会轻易就懂！大山的灵气并没有改变我的俗不可耐，大山的魂魄永远只是我的记忆。我汗颜，但我永远会以仰视尊崇着山、铭记着山。因为山永远都站在高处，俯视着生活在山里的人。呆在山上，头一抬就能看到远处，几乎没有任何视线障碍的远处，尽管视线消失的地方仍然是天和山，但山里人的眼里永远没有空洞。城里人往往把假山假石搬进院子搬进楼房寻找野趣，但站在山里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成了山里人的盆景。山里人不断的阅读山，懂得了得失进退，懂得了如何面对困难如何面对光荣。山里人每天都要登山，知道再高的山，总有爬上去的时候；再深的沟总有绕过去的路，所以任何困难在山里人的眼里总不是困难，再沉重的担子也压不垮一个真正的山里人的腰。山里人总是显得粗犷大气，即便一个女人也决不妖里妖气，斤斤计较，因为山里人成天面对的是决不琐屑的大山，而且总是站的高看的远。山里人也决不糊里糊涂的孤高自负，决不会为一点点成绩目空一切，因为山里人懂得山外有山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常识。山里人永远都生活在现实与超脱中，小麦玉米，口腹之欲、儿女之情、人的尊严，不能不让他们生活在现实中；但由于视野的开阔，大山蕴藉的深厚，让他们看小了许多东西，人生有失意，失意也小了许多；人生有得意，得意也不过是天空里的一朵云，聚散无常。我们生活在山外，山外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人难得有登高远望的机会，人心的天地就那么狭窄，一根针线都会遮蔽我们的眼睛，蜗角蝇头，争名逐利，小心谨慎，却到处都有陷阱。山里人日子虽困顿，上山下山唱着山歌；山外人生活虽富足，却成天愁眉苦脸。现在的情形是山里人争着往山外走，冲着那富足冲着那繁华而去，但到了山外却有了丝丝的悔意，日里梦里，思念着山里的日子。